妍殊

让我康康怎么个事儿

【默读闻舟档案馆】烟波蓝

  *正剧 正经谈恋爱,特别不正经破案 舟视角

       Day1 13:00


  一.烟波蓝


  处暑刚过,自早秋的雨就把作威作福了小几月的烈阳给抿成温柔的一线,轻轻散散铺了小半边天,原本湿热的空气也在这气氛下清透了不少,没了盛夏那略显聒噪的蝉鸣,墙角那几株梧桐树都显得挺拔苍翠,不复年前才种下时病病歪歪的模样。


  这是今年市局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不知从哪儿买了几株当“净化空气”的吉祥物在门前草地上瓦了个坑当公益活动才种下的,可惜不知是做“公益”的人手法太糙,还是幼苗不到长的时候,直至夏天都开始悠悠收尾,才意意思思冒出几片叶子来。


  因为长的不高的缘故,偶尔混在光里能扫亮局一个窗明几净的小角落,疏影混着光摇摇散散,倒让那些个喜欢“摆拍”的女警察高兴得不行,生是把本就不大的地方给弄成了著名景区的模样,让闲着嘴疼的骆闻舟数落过不止一次。


  但今天不知怎么,平时拍照都得占位置的地方居然连个人影都不见,就连旁边的审讯室大门都紧闭起来。


  骆闻舟觉得怪异,搭在门把的手顿了几秒,但疑惑能没持续多久,心头压着的急事就把它先一步掩盖了过去。


  他把手毫不犹豫地落下,就听里面传来嘹亮的一声——“呸!今天就是天王老子在这都得说我讲的有理!我说他不是犯人就不是,你们就不能去抓真正的犯人吗?”给糊了一脸。


  审讯室这种地方仿佛有个结界,平时说话大声点的进这都会下意识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把隔着扇玻璃窗交代实情的嫌疑人声音给震散似的,更别说此刻能把魂都叫散的女声。


  再一看,好嘛,消失的那群人都挤在一个屋里,此时正七手八脚的拉着那位高声嚷嚷的中年女人,避免她在语言攻击中还不忘拳打脚踢的手朝警察动手。


  他们大多都是上面派下来实习的小警员,才毕业不久,还没来得及把脑袋里“审讯室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几个字给踢出脑袋,大体也还没来得及见过那么不讲理的家属,要不是骆闻舟及时从后面拦了一把,差点跟人动手。


  环视着一圈这监控室里大大小小一堆人,骆闻舟颇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不久前在小区门口的“诗会”宣传单。


  闲着没事的“中年诗人”整天捣鼓这捣鼓那,这次不知哪来的灵感,截了段“群英会集,高朋满座”来当宣传语就当诗会主题,天天在拉着红底白字的布下唠嗑,激烈程度不亚于这般情景——如果手上拿着的死亡报告上不是清楚的印着正高喊“天王老子”,争当道德标兵的中年妇女是死者母亲的话,骆闻舟或许真以为在开什么茶话会。


  “干嘛呢,都没见着里面审着人呢啊。”骆闻舟把文件夹朝手臂一夹,在被自己抓住的那个小警员弱弱的“骆队”声中挥苍蝇似的摆了摆。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当这麻将室还三缺一的?塞那么大堆人,要不要再给你们瓜子磕着得了。”说完不等那群蔫头耷脑的愣头青勾肩搭背走完就一个转身,冲那被自己一通话弄得愣住的女人扬起了一个逼真的笑。


  “您是……死者洪轩的母亲?”


  骆闻舟才从外面回来,那身吊儿郎当的气质没来得及用板正的警服遮掩住,此时被穿着单衣随意靠在监控桌上的模样一衬,反倒不像个警察。


  “诶,是是是。”


  骆闻舟挑挑眉,想起刚刚扫过资料上“母亲出生户籍:农村户口”的字样,干脆把手里的资料放到了桌上,抱手看着面前这位花着夸张妆容与亮皮群的女人扬了下下巴。


  “我就是这里的天王老子,给我说说你想讲什么理讲到审讯室里了?”


  他接触过太多这样的人太知道怎么应对他们才是正确选择。


  果不其然,这话才一出口,中年女人似乎被那身流氓气场压了一头,小声嘀咕着:“官大压死人咯。”一面又不忘用涂着劣质口红的嘴还不忘念叨。


  “哎哟警察同志你看,我这也是太急嘛。”她边说边冲骆闻舟讨好地咧开嘴,粗糙的手指不听搓着手里那个亮色皮包道:“你说我儿子出那么大事,前几天还是活生生一个,唉,怎么那么一转眼就没了,我和孩他爸也是急啊,整夜整夜睡不着,为的就是等着警官同志给一个公道说法。但你看看现在。”


  女人说着用鲜亮的红色长甲拍着自己手心,出门前不知喷了多少层发胶的头发像晒干的鱿鱼卷似的贴在头皮上,似是要与她口里那句“天天失眠”融合出强烈的戏剧效果。


  骆闻舟只是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没出声,等着她东拉西扯半天,又絮絮叨叨扯回刚刚没说完的话。


  “……我们等了那么久到没见你们把精力放在抓犯人身上,这一天天的哟,只知道那什么传……传讯是吧。”


  女人似乎受到天大冤枉,把声音都扬了调:“我们做父母的能把娃杀了不成吗?你们审我们就审吧,怎么到头来又要审李医生,造孽哟。”


  说到这,女人下意识看了眼站在身旁的那个从一开始就未置一言的高大男人,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家娃那病在我们那说出去都不好的,多亏李医生愿意帮他治,你说说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也要进去审啦。”


  骆闻舟抬抬眼皮,自动忽略她话里话外的“没有能力”和“冤枉好人”,抬着口油盐不进的语气说:“警方的审问和传讯性质大了去了,况且你家孩子的病……我是说死者洪轩的抑郁症,现代哪个人不得一次还说不过去呢,是吧,李霄医生。”


  他说着把目光转向那位名叫李霄的三十多岁心理医生,看着他冲自己点头,算是给了个回应才装做无奈的摊手:“有时心理上的引导对心理疾病的患者很重要,所以我们例行问一问李医生也是应该的,不过——”。


  骆闻舟看着女人想说什么而张开的嘴巴,语气一扫刚刚那个直来直去的愣头青模样,顺口就出一句堪称“体谅”的询问。


  “你可以先说说您怀疑谁。”


  “我——”女人显然没料到骆闻舟会问出这么一句,还未来得及出口的咄咄逼人就这么不上不下卡在了喉咙与嘴尖,一时像只张嘴吃食的金鱼。


  骆闻舟今天的脾气似乎格外好,看着她这幅样子也不急,还有闲心回了条费渡的微信,再次抬头时才听找回自己声音的女人朝审讯室那面单向玻璃抬起食指,看着坐在里面的一个女孩道:“喏,就是她!”


  声音尖锐,仿佛刚刚的一时失语不过是个幻觉,又或是骆闻舟那幅心不在焉的态度刺激了她,很快找回了刚刚才进门时的感觉。


  “你看,我儿子跟她是大学同学,又得了那什么病……就、就那抑郁症。哎哟,”女人说着,看着审讯室里那个穿着十分前卫的姑娘皱起眉。


  “我看她那幅牙尖嘴利的样子哪里像得过抑郁症的,保不齐是装出来骗人的也说不定。”她说着像寻求什么似的看向李霄道:“是吧,李医生。”


  骆闻舟也顺势看向了他。


  “确实是这样没错。”


  李霄冲骆闻舟一笑,似乎是心理医生的特质,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得体,说完一话的间隙保持了得当的停顿,才不紧不慢接着下一句。


  “现在很多青春期的孩子都对抑郁症抱有一种玩笑的态度,不少人因为他们自以为的‘抑郁症’来我这就医后查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坐在里面的那个女孩也在我这就诊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没有再来。在这过程中她……也就是林延雨还试图让洪轩不要在我这治疗,我最后没有办法,只有通过电话联系了洪轩的父母才让他打消放弃治疗的念头,只可惜……唉。”


  李霄摇了摇头。


  “那也得多亏李医生。”中年女人握着那个沾满手汗的皮包接话道:“那女娃娃是跟我们一村子出来的,又刚好更我在娃考一个大学,亏我一开始还可怜她从小爹就往外跑,妈也整天不关心她,让洪轩出去多照顾着点她。当初一听她也得这那个病还是我把李医生介绍给她的,瞧瞧她现在这个样子。”


  女人维持着把手抱在胸前的姿势,最后哼了声,为她的这番发言盖下定论。


  “一天天穿的都是什么哟,我以前遇上这种人都是绕着走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又是装病又是劝人不要看病的,要不然我儿子好好一人怎么就突然得那种病了呢。不是她杀的她也是帮凶!”


  不知是无畏还是无知的一番话,让骆闻舟升起几分啼笑皆非的诡异的错觉,仿佛与人世隔离多年的人交流似的,带着明显的不搭调感。


  人往往面对与自己观念大相径庭的人,要么与之大吵一架涂个口头痛快,最后还不都落得个桥归桥路归路,最多见了就是理解性笑笑,毕竟谁也没那个闲心拉着个语言不通的人驴唇不对马嘴交流一番。


  更别说骆闻舟这样一年里少说也得见一两次这种奇葩的“高危”行业,碰着个死心眼的都得给气的原地升天。


  骆闻舟这几年已经比前些年收敛挺多,听了跟自己见解相左的话顶多就是在心里骂句傻逼,没出现动不动就跳脚骂嫌疑人家属傻的情况。


  可大概从小就是个数二百五的,不管怎么被这些个奇葩磨炼,骨子里到底含着几分少爷气,就算把自己小时候被父母训的经历说的多惨,到底还是被宠着长大,后来这些也不过是从形形色色的人间穿梭过后不得不练就的“圆滑”。


  这辈子真正的耐心和原则大概都扔在费渡这一个人身上。


  所以此刻听完这一番发言,一向舌灿生花的骆闻舟搓搓手指,好歹是把到嘴的那句“放屁”给憋了回去。


  听着李霄在中年女人说完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不过她那样劝病人不要看病确实不太好,洪轩在自杀前几天状态很不好,也不愿意来我这治病。林延雨那小孩总有自己一套见解,他们关系又好得过了头。我也不确定洪轩死在自己公寓前是不是有听过什么。”


  “自杀?”骆闻舟却抓住他开头的词,问道:“你觉得洪轩是自杀?”


  李霄一点头:“是。”


  “哦,你这说法有意思。”骆闻舟拿起刚刚被扔到监控桌上的文件夹,用手指点着身后的金属桌面发出咔哒的节奏声,似乎是颇有兴趣。


  “那你不会不知道送到我们这的案卷都是恶意杀人案或是恶劣连环杀人案吧?”他边说抬起文件夹也不怕泄密,把页头夹的现场照片转向了李霄道:“像这样在自家浴缸里割腕放血的死法,脸上洪轩本月已经是递三个了。”


  “轻中度的抑郁症患者最大的特征就是想结束,如果家人没看好他们想要割腕自杀很容易。”


  “就算是巧合。”骆闻舟盯着李霄的眼睛,要从他最微妙的情绪中抓取什么般,直到李霄说完后向他笑了笑才收回目光,仿佛刚刚两人那短暂的交锋不存在似的接着道:“那用流出的血在手旁的瓷砖上写一连串不明所以的数字也是巧合吗?更巧的是他们居然都在你的心理诊所就医?”


  骆闻舟抖着手里的照片一挑眉:“我不知道你治疗抑郁症还能给人开发出数学这一天赋,做什么心理医生啊。”骆闻舟用舌尖抵着自己的腮帮子痞里痞气笑了声:“去教数学更有前途啊。”


  他也不等李霄再回答,说完就转头找了句话对旁边那个女人道:“至于你说你觉得凶手或者帮凶就是审讯室里面那女孩。这是不是犯人呢不是你说了算,我要我们说了算,剩下的暂时没你们能帮得上忙的了,记得手机保持通讯,我们下次联系……大眼!小乔……在门口看什么看把这两位证人带出去签字就能走了啊。”


  说着自己抄起案件资料,大步流星进了审讯室。


  ……


  审讯室空调温度不算太低,但大体是气氛不好的缘故,墙角那台恪尽职守的傻机器就显得格外有存在感。


  骆闻舟把从监控室顺进来的温水放到那位叫林延雨的跟前,这才坐到了陶然旁边的位置,然后摊开那份案件资料,把刚刚给李霄看过的那张现场照片转到她面前。


  室内几人便再也没有说话,像骆闻舟没进来之前沉默着的那般,只当林延雨看到那张照片的一瞬间,骆闻舟看到她瞳孔骤缩了一瞬间,放在桌上的手掌下意识合拢,眼神很快移开照片专心致志地放到面前的透明玻璃杯上。


  骆闻舟看过太多出现类似反应的人,就算闭着眼都能背出出现以上症状的原因,紧张、焦虑、极力想掩盖什么。


  但他不想过早的判定这是出于凶手心虚的原因,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对面这个女孩开了口。


  “我真不是凶手啊。”她敲着二郎腿把水杯送到自己嘴前,另一只手敲在翘起来的那双腿上,手推着那张照片一唆,就飞到了骆闻舟跟前。


  名字实在跟行为大相径庭得很。


  骆闻舟所幸打量着眼面前这个名字秀气,动作一点不秀气的女孩,心想刚刚说她朋克也不是没道理,身上衣服就没那儿不带个钉不破个洞的,誓要把自己变成只扎人的球一样,在椅子上抖腿的样子又让骆闻舟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不过不待他想清楚,就看对面女孩像刚刚自己打量她那样,明目张胆的上上下下看着他,最后靠着椅子撇了撇嘴。


  “你就是他们的队长?那现在我可以走了吧。”手肘搭在扶手上,林延雨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道:“唉……我真不知道什么,真的警察叔叔。”她趴到了桌子上。


  “我确实是跟洪轩很熟,但他的死我也很意外,老实说他死前一个星期我都没见过他了,你们不能因为他死前最后一通电话就觉得我嫌疑大啊对不对。”


  骆闻舟便笑起来:“嗯,监控也没显示洪轩死前有人进过他的公寓。我们不怀疑你,但我刚刚听说你在洪轩治疗的过程中让他不要再接受治疗。”骆闻舟抬头盯着她的眼睛:“能给我解释下吗?为什么?”


  说完看着又不说话的林延雨屈指敲着桌子:“或者换个问法,你以前有抑郁症是不是真的,后面没再治疗,是好了还是你觉得李霄的心理治疗有问题所以才让跟自己关系亲密的洪轩不要在那进一步治疗?”


  骆闻舟看到,林延雨微合的睫毛在说这话的瞬间细细一颤,但很快又枕着手臂笑嘻嘻地看他。


  “是啊,有问题吗?”


  回答的干脆,反而不像真的。


  骆闻舟脑海里闪过一个极轻的念头,还不待他抓住被面前这个女孩自己否认了。


  “开玩笑的。”林延雨笑着直起身理了下自己的短发,没有刻意扬起的声音显出几缕沉静的意味道:“李霄医生其实很负责,当时我那么做也确实很不懂事,但后来被妈妈教训了。”


  她把双手合起,一瞬间发出声清脆的响:“所以那时候是我不太懂事给大家惹麻烦了。所以我真的没有什么你们想要的东西,能放了我吗?”


  骆闻舟看着她这幅样子,本来有的那点熟悉感更胜,下意识皱紧下眉,没想到林延雨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这都还不打算放我?”林延雨坐正身体道:“你们要留我在这过年还是三缺一打麻将啊。”


  “啪”一声,女孩手上带的金属手链无意识磕到桌沿边,像是启动某个生锈机关的开关信号,让原本咬合不匀的机巧中归了位,在一派严丝合缝中带出骆闻舟脑子里那端熟悉片段的始末。


  本是三伏的天气,但在骆闻舟印象中那年相较以往要凉快许多,或许是身旁带了个小少爷的缘故,最深刻的记忆不是去哪家偷鸡摸狗,也不是走在路上把才拿出来没几分钟就化成一摊的冰棒水儿往陶然身上甩,居然是看着小少爷低头给自己修自行车链的样子。


  那时的骆闻舟也才到刑警队没多久,离那狗都嫌的年纪远了点,但一身“老子天下第一”的脾气没多少长进。


  费渡在他那时的映象里也还没现在那么爱作妖,但也不喜欢笑,成天就喜欢摆着个臭脸一副谁也不待见的样子。正是一个没练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本事,一个没磨出千面皮的岁月。


  骆闻舟那时虽然吃一堑长一智,不再把“老子警.号···”放在嘴边,但看到小偷依然喜欢上演速度与激.情的戏码。


  不长的一段路,好好的脚不用,非要骑着那张自己从二手市场淘来的二八耍帅,结果人是抓到了,不过车也因为不重负被随手放在了路边,待再回去捡的时候本就不牢固的零件稀碎了一地,被造作得紧,正考虑着要不要忍着被热死,推几公里回家或者被打死的风险叫他加爹来接,身旁的费渡就一眼不发蹲下替他装了几个零件,顺便从车后座的工具箱里找到了工具。


  夕阳沉得只余下暖铜色的红,把晚风渲染得旖旎,散着光照上电线杆那几只排排成坐的麻雀都是潮湿的,混合着远处那一声声雀声一股脑拢到眼面前正低头修自行车链的少年身上,熨亮看他沾着汗液的发尾一角。


  不知怎么的,居然随着脚踏链那声清脆的“咔嗒”声,这幕严丝合缝地扣进他的血肉里,时至今日再翻出都能记得当时的他似乎是愣了一瞬,没想到一个少爷还会干这活。


  于是鬼使神差的,骆闻舟拉住修好自行车就打算走的费渡,被后者用一脸莫名其妙的眼神回怼回来时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仿佛是不想让费渡回他自己的那栋住处似的,只好插着自己那条“很潮很时尚”,一路从膝盖开到小腿的牛仔裤没话找话:“回家打麻将,三缺一。”


  “……”费渡当时天天跟陶然泡在市局里,难得用了句从哪以后就再也没用过的词。


  “呸,做梦。”


  实在很不费总。


  骆闻舟当时还调侃这样的费渡比平时顺眼点,如果不天天摆着臭脸就更好了。


  但他没想到世事是无常的衍生体,在往后很长的日子里他和费渡经历着自己的踽踽独行与与对方有关的争吵不休。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练出身成为别人光的本事,把曾经在夕阳下扣进自己心里的那丝光放进手里了。


  不过说到底,骆闻舟和陶然最后还是没能从林延雨最里问出有用的东西,待她走了后陶然看着把资料收回文件夹夹好的骆闻舟奇怪道:“你中午出去接费渡的时候不还套着外套么。”


  最近天气反复无常,室内开什么温度都不好,干脆开着前几天热时的温度,碰上像今天这样的雨天不在室内套件外套都会觉得冷,看着骆闻舟虽然面上不显,但刚刚在审讯途中悄悄开了两格温度的手陶然顺口问了句。


  没想到这一问触到了骆闻舟某个不可言说的开完,伸长手臂勾着陶然肩叹了声:“生活不易啊陶陶。”


  但扬起的嘴角可不是这么说的。骆闻舟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到桌上太眼看了眼表,立马加快了脚步推开门,边走边说道:“最近不下雨么,费渡那兔崽子在办公室睡了一觉忘吧空调温度给调高了。中午去接他就是听他那助理说这货发烧,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的,结果车才从他那公司拐出来就听你们催命一样的救急,暂时让费渡吃了药披着我外衣在办公室里睡一觉等我。”


  骆闻舟边说边一脸痛惜的拍着陶然肩膀:“单身狗不懂爸爸的苦啊。你看爸爸为了工作连幸福都不要了容易吗啊?”


  “滚滚滚。”陶然被拍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骆闻舟三秒看一秒表那样,十分通情达理的朝他挥挥手:“行了,知道你急快去照顾费渡吧,人家不舒服。这个案子不难办,最晚一个星期也能解决。等我们人手不够再叫你。”


  “得嘞,就等你这句话。”骆闻舟三步并两步,还不忘回头朝陶然嘚瑟:“谢了啊,费渡刚刚还跟我说想喝鸡丝汤来着。明早给你带早饭啊。”


  

  

  二.深海鲸


  费渡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大安稳,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什么东西钓着他般,让他始终保持一线清明。


  虽说平时还能凑合着过,碰上偶尔惊醒骆闻舟也养成伸手把人一捞,撸猫样迷糊着安慰几句的本事。但碰上生病时,这个不大好的缺点就似乎暴露了无数小彼。


  比如纵使骆闻舟推开办公室门时再怎么小心翼翼,那点轻微的摩擦还是震醒了费渡的三魂七魄似的,让骆闻舟蹲在旁边哄了好久,最后大概嫌犯,干脆皱起了眉。


  但这种状态没过多久,就被骆闻舟熟门熟路的用手掌摸上他眼睛,低头吻了下他。


  “是我。”骆闻舟摸着他的额头,这是他早发现的秘密,或许是生病容易脆弱,也或许是他童年那几近复杂的原因,让费渡下意识亲近自己依赖的人。


  骆闻舟就这么静静等费渡眉头不皱了,才把衣服再人一起小心翼翼拢进自己怀里,低头在费渡温热的嘴唇上亲了口才心满意足,并趁着人发烧的这个空挡咂咂嘴,一面感受到费渡下意识躲了下,但睁眼发现是自己时又往前蹭的动作像早晨刚睡醒的骆一锅觉得有点好笑,一面又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翼翼而珍重的心思。


  这样的费渡要比往常套着那些个华美蝴蝶人皮面具的人脆弱又鲜活,发烧时自体内烧开的温火将费渡平时看不见的保护膜给融了个彻底,也让脑袋便的像蒙上一层滚烫不清的浆糊。


  费渡勉强睁开眼看了眼骆闻舟,奈何头实在太痛不能做张嘴以外的动作,只能眯着眼从嘴里哼出句:“师兄,乘人之危啊。”


  被骆闻舟从善如流的接住,并把他抱的更紧了点。


  “嗯。刚刚不还发短信说想吃鸡丝汤,你吃东西都是白嫖的啊费总。”骆闻舟又亲了口费渡烧红的眼尾:“得让我占回来才划算……你这小身板还起得来吗?”


  这才起了身,用外套把费渡结结实实的包起来,一路把头重脚轻的病患护送回了家。


  看着费渡窝在沙发裹紧衣服的样子,骆闻舟放在手里升了两度的空调遥控器,特别不是人地笑出了声。


  “叫你穿外衣你偏不穿,这两天天冷,室内开着空调冷的更快,现在好过了?”骆闻舟龇牙咧嘴,约过企图扒裤腿的骆一锅接了杯热水塞费渡手里还想数落写什么,却眼尖地看到费渡扫过来的眼尾后,有一点不明显的水迹,脑袋当时宕机成了坨没实用的木瓜。


  费渡大概也觉得做了亏心事,秉持着家里一切都听另一位的原则等着骆闻舟发话。


  “你...嗯……”眼看一时就要陷入尴尬,骆闻舟尬笑了两声,多得费渡的手机及时响了两声。


  费渡顺手一拿,没看就知道那是什么一样,转手有气无力地扔进了骆闻舟怀里。


  “拿着。”


  “这什么。”骆闻舟说着熟门熟路把费渡的密码锁解开,当看到“苗助理”在微信上转过来的文档后愣了愣。


  备注是标着“日记”字样的小二十篇电子件,看样子应该是从某个博客上截取下来的图,骆闻舟大概扫了一眼内容,抬眼看向费渡,他知道费渡回给他一个解释。


  “林……咳林延雨的日记。”费渡喝了口温水润喉,然后把水杯贴到了自己太阳穴上,在沙发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这才缓缓地出了声。


 这人脸上长的那幅美人皮好像自带出场效果,连病恹恹窝在沙发里也能凹出个好看的造型。


  骆闻舟罕见的沉默了下。


  虽然他和费渡之前吵得不可开交的那段时间还怀疑他如果开个杀人无痕鉴定中心怎么办,但偶尔也会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来,甚至到很多时候都愿意听费渡多讲些自己见解,但这不代表他真什么不懂。


  比如费渡为什么会去查林延雨这件事,骆闻舟大概想了下就知道费渡在想什么——他们太像了。


  虽然乍看是大相径庭的两个人,但奇异的是骆闻舟从林延雨身上看到了曾经费渡的样子,矛盾又自持,明明穿着身张扬的衣服,做事也横行无忌的样子,但那些掩藏在话语间细枝末节的表现又无处彰显着存在。


  骆闻舟想,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也能成为自己能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捕捉到陈年往事的一个缘由吧。


  “我在你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她更郎乔姐聊天。”骆闻舟看到费渡尝试勾了下唇角,未果,干脆把手搭在了屈在沙发上的膝盖上道:“我觉得我们很像,我后来问了下郎乔姐她似乎还是个重要证人,但没有提供对警方有利的证据。正好我看到你留了份她的档案在桌子上,我就让苗苗试着把她手机号或者QQ号当网页账号试试,结果就找出了这个。”


  费渡笑着指了下那几篇日记。


  “所以呢。”骆闻舟接着他的话道:“你怎么就确定一定会有你想要的信息。”


  说完看到费渡看的表情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对,补了句:“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费渡却先一步打断了骆闻舟的话,歪过头看着他:“唔……你没有伤我心,我知道你意思。”


  “我只是想,从档案上看林延雨和死者洪轩出生在一个不大的村子里,从小父母离异,父亲远走他乡。母亲因为村子里的压力转而对女儿施暴也不是不可能。”


  在他们那样隔壁人干什么不出一天就能传遍每一户的村子离异几乎是落人口舌的事,他们才不管离异的缘由是丈夫暴力、酗酒或者其它更多的原因,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有什么是不能忍一忍就过去的呢。


  可想而知,一个干什么都得靠模仿的孩子在这样长期且顽固不化的观念里会长成什么样子。许多大人或许会觉得孩子小,不懂事,但却不知道孩子从小便有的学习能力会让他们在还不懂得什么叫“歧视”什么叫“婚姻”的情况下朝对数人的那边站。


  孩子的仇视和敌对才不存在大人世界里的那些“趋炎附势”或是“惺惺作态”,相较于这些后天发展而来的东西,先天“纯粹”反而成了个十恶不赦的贬义词,一旦爆发,那样毁天灭地的痛苦不去亲身感受谁能理解呢。


  于是她只能一遍一遍承受着来自同龄人从大人那牙牙学语来的嘲笑,或许一开始还会学着那些向大人告状的孩子告诉那个可以保护她的人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但听多了同样的“再忍一忍”“不会有事”的话天大的委屈也会有熄灭的一天吧。


  所以费渡觉得林延雨跟他很像,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把心里那点被磨灭的为数不多的希望藏了起来,换上幅比“趋炎附势”更好的光鲜皮囊去迎接曾让他痛苦的世界,或许刚开始会疼,但渐渐这幅皮囊就会把心隔离出经纬分明的界限,再也感不到痛了。


  费渡道:“但有时候跟自己这幅皮囊相处久了,也需要跟自己说说话,比如林延雨这样。”


  骆闻舟顺着费渡的手指看向手机页面。


  与其说这是林延雨的日记,倒像是内心独白多一些,林林总总能从字句里知道这大概是林延雨抑郁症康复后为自己写的随笔。


  从最早一篇的“我想我的抑郁症已经不治而愈”


  到后面的“抑郁症就像一个颜色鲜亮的玻璃钟罩”


  再到“鲸究其一生不就在奔赴在拥抱深海的道路上吗?”


  骆闻舟看到最后一篇忽然想到什么,往回连翻了几页,直到页面停留在5的数字上。


  “第五篇之前的笔触都很冷静,但往下怎么会突然出现大量比喻……”骆闻舟说到这顿了顿,语气里都带着不可置信:“这是洪轩和林延雨一起写的吗?”


  骆闻舟想到这,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林延雨是不是早就告诉给他们凶手是谁了呢,三个死法一模一样的死者,她说到洪轩时遮遮掩掩的态度。


  费渡实时的出声坐实了他这个猜测。


  “林延雨和我很像,所以你对付她可以以多想想我。”


  那些遮遮掩掩但又不言明的态度,提到,但又迅速否认的事实,她是不是曾经也像外人求助但却遭外人忽视,逐渐学会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呢。


  骆闻舟想到这,有想到了一个问题,刚要开口,却被费渡从善如流的接了过来。


  “洪轩是本月发现的第三起疑似抑郁症导致的浴室割腕自杀案?之所以移交刑警队是因为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在墙上写下了一串不明所以的数字。”费渡说着伸出一根指头道:“我建议你们去看看李霄对来自己这就诊的每一个病人对应的档案编号,或许就是那串数字。”


  骆闻舟拿起手机飞快的打了一行字发给那边还没下班的陶然,很快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今天才把去李霄那就诊的人员档案全部拿到手,刚刚正想告诉你这个发现。”


  陶然紧接着又发了一条。


  “顺便,我们根据在洪轩前死者的两名死者住址监控附近,看到了李霄在他们死亡前一小时左右到访过他们家。”


  骆闻舟深吸一口气:“现在解决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看着费渡弯起来的眼睛,知道他也猜到自己将要问的这个问题是什么,便道:“洪轩死亡前后都没有任何人进过他的学校出租公寓,到底是不是自杀还是他杀?”


  “我比较倾向于自杀。至于为什么要模仿前两起杀人案自杀。”费渡指了下自己手机上那最后一篇日记道:“你或许可以用这个去问问林延雨。”


  说完就好像用尽自己力气一样窝在沙发里对骆闻舟挥挥手:“所以骆队长现在要抓紧时间去执法了吗?”


  骆闻舟顺式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整,夕阳都还没把天给染红,如果加班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不过骆闻舟先想了想,转手把已经塞到兜里的手机又放到了桌上,在费渡略显惊愕的表情下拉着他被发烧温得发烫的手,低头吻了下他的鼻尖道:“反正有陶然他们在。不急这一下,费总给不给我执法?”


  然后趁着费渡没说话又趁机倾身亲了他一口说了句:“我哄哄你吧。”


  就当真把费渡连人带被子搂紧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道:“你没有像其她人。”


  骆闻舟自诩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不得不承认,遇上费渡之后确实得好好评估这句话的真实性。早在最初的试探阶段,他就抱着得过且过的美好理想希望试探过费渡无数次。


  不过理想主义在费渡身上好像挺试用,所以费渡当然不会像其他人,因为骆闻舟的理想主义只存在于费渡身上,那些安慰与试探都只属于他一个,从曾经的虚妄到如今的拥抱一直都是独属于他一个人。


  三. 烟波蓝与寂海鲸


  再次与林延雨相对而坐时,只有骆闻舟一个人,明明只隔了一夜,但两人头一天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平和了不少。骆闻舟只是拿着手里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反复折叠,仔细一看,上面只有两行小字,倒显得这纸过于偌大了。


  但分做在两端的人都没由这张奇怪的纸开展出什么新问题,他们默契的没有说话,直到骆闻舟连通监控室的耳麦里传来“嫌疑人与死者家属”已到位才慢悠悠喝口水,开门见山道:“李霄因证据确凿,以谋害罪于昨晚23:26分被捕。”


  话音才落,林延雨原本在凳子上左摇右晃的身子忽然像按了暂停,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骆闻舟。


  “很惊讶?”骆闻舟撑着手看她:“其实你早一点说我们或许会更早的锁定嫌疑人。不过别换。”


  骆闻舟说着抽了张纸给对面这个红了眼眶的姑娘道:“我们今天不是来追究你只而不告的,相反我们希望你把洪轩的故事和你的故事,包括为什么要让洪轩脱离李霄的治疗和你的发现等等原因都需要据实告诉我们。”


  “可是洪轩已经死了……说再多也没用的。”林延雨扬着眉毛看他。


  “可他是自杀。”骆闻舟眼睛看向林延雨因自己这句话而骤缩的眼瞳,敲敲桌子道:“你都直到对不对?”


  “小姑娘。”骆闻舟终于把手里的那张A4推到她面前,瞧着她看到上面的字后终于把哆嗦的手放到纸上,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怎么会——”


  “有你,不对,准确说是洪轩和你共用的博客下发的日记对吗?”骆闻舟笑了一下:“巧得很,我家里人正好擅长这方面的东西。”


  他看着林延雨从看到这张纸后就飘忽不定的眼神道:“我不管你之前究竟出于什么原因或目的,或者跟洪轩达成什么约定,不会暴露洪轩是模仿前两起恶意杀人案自杀的事实。但是小姑娘,现在犯人已经抓到了,现在就在外面,不管你以前向谁寻求过帮助,在你的心理留下了‘谁也不会帮到你’这个狗屁影响现在都给我忘掉。你只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正误我们会来给你判定。不要以为自己穿衣打扮朋克点自己就真硬气了。”


  “小姑娘,死人不能复生,但罪人会下地狱,这是我们能给你最大的公证。”


  林延雨死死拽着手里的那张纸,明明说话声音已经颤抖,但眼泪就是不肯从眼眶里掉出来,她道:“这张纸上打印的东西,是我和洪轩的约定……”


  ……


  洪轩与林延雨出生在离燕城很远的一个小村中,几步就能从从头走到村尾的距离,因此谁家有什么个家常理短都瞒不过那些双眼睛。


  所以当洪轩查出抑郁症被他的父母知道时,几乎是像见不得人一样让他别回来。


  在他们那样的小村子,读过书的人没几个,碰上这些“病”都一概理解为洪水猛兽,反正很烧钱就是。


  他的父母为了不让村里人知道自己儿子得了这个“怪病”几乎是用尽了各种手段从朋友那联系到了一个“名医”李霄。


  这一切噩梦的开始始于李霄给的大量药剂,但他发现这样毫无改进后,医生逐渐让他加大了镇定剂的药量,并说需要电击治疗。



  洪轩起初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回绝了这个要求,但他的父母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这件事,开始打电话哭诉他是他们全家的希望,得了这个病本来就让邻居指手画脚,让他好好治病,家里的人都靠他才能走出这个小农村了。


  林延雨的声音断断续续说:“洪轩总说他不想让父母觉得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所以假装自己已经好起来,但这对病情根本没有好处,严重的时候甚至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要用很大的意志力才能遏制住自己想自杀的念头,就是想要让家人住进他们一直想进的大城市。”


  “但这根本就是李霄的阴谋,他专门骗取像洪轩父母这样的人,满足他变.态的爱好。”


  “我们因为都考到一个城市,恰好都因为家庭的压力得了抑郁症所以更有共同语言一些,我经过洪轩父母近了那个诊所以后,因为计错时间,阴差阳错看到了李霄事实他爱好,并不小心把人弄死的全过程,所以我才没有去治疗,撺掇洪轩走,并且告诉我的家人。但是没用,没有人相信我。”


  林延雨捏着纸的手都在颤抖,“这以后似乎让他的爱好有所改变,他开始找那些‘没有活下去欲望”的重度抑郁症患者,以上门诊断的理由用刀割开手腕并把他们放到浴缸里,写下档案编号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的欣赏他们把血流干的全过程。”


  林延雨说到这几乎咬牙切齿地笑了一下。“”他做的确实隐蔽,但他没想到,他第一次选择作案的人是我们的朋友,因为我之前没我们平时互相帮助,想着有一天能摆脱抑郁症,在那天之前,我和洪轩怕他有时找不到药,经过他同意在他家装了针孔摄像头。”


  “不过只要有决心,抑郁症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克服,我换了另外的医生,情况也一天一天好起来。”


  “我那时候就跟洪轩说,我想用博客悄悄写关于抑郁症的文,我想告诉很多人,抑郁症很痛苦,但是也是可以战胜的。”


  “那时候的洪轩就在旁边,他说他也应该像我一样勇敢,勇敢的去面对抑郁症每晚、每时、每刻让自己死亡的信息,或许真的有一天它们就消失了呢。”


  “他还说要跟我用同一个博客,这样就算在那些因为病痛没有力气打电话,互相不能鼓励,的时候就能看着互相的文字给自己加油。”


  林延雨似乎是努力的笑了一下,露出一个追忆的表情:“他写的东西总是很美。他说有时候抑郁症就像在深海里漂浮的鲸,只会被看不到的黑色包裹,直到有一天死亡,永远的沉到海底。”


  “他说,我不一样。我是奋力挣扎到海洋彼岸,看到黎明的幻色,混着早晨的雾与露将海岸线折射成湛蓝的鲸,是被烟波蓝拥抱到的鲸。他希望有一天也能被烟波蓝拥抱。”


  “我当时以为他真的很想让自己的病好起来”林延雨说到这顿了顿才展开被自己捏在手上的那张纸道“这个,是他死前写的,他那天打电话给我,很兴奋的跟我说他写了一篇自己很喜欢的日记,他想把这个定为他的梦想,不就以后就会实现,并且跟我说,我们每次求助别人大家都以为是我们得了抑郁症又不想好好治疗,但这次他有一个办法让李霄绳之以法,只要我在电话挂断后让110去他家就行。”

  


  林延雨说到这,一直颤抖的声音得到某种力量似的平静下来,她用手郑重而缓慢的展开那张被自己揉皱的纸,几乎是一字一顿念着。


  “我愿,夜拢浅礁时,乘浪拥烟蓝入怀。”

  “我愿,天色微明季,踏鲸携飞浪出游。”


  他或许在写完这篇“完美”日记后,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并任由赤色染红整个眼眶。


  “很多人都说对自己的生命弃权很窝囊,但我不这么想。我觉得他这样换来了更多生命。”


  “他只对他自己弃权。”


  纵使这样的做法实属下下策,但他确实让这个疲惫的皮囊被烟波蓝拥抱,乘鲸踏浪而去了吧。


  四.拥抱烟波蓝


  骆闻舟从审讯室出来时时间刚过午后,阳光洋洋洒洒铺了地上一片,他把手里的卷宗往手里一夹,正寻思着晚上回去应该给那病号做点什么好吃又不腻的,余光一瞟,就正正巧与那“留守家里”的费总撞了个脸贴脸。


  暖光从两人间隔的那扇窗与树间落下,直拢进费渡眸子里。


  骆闻舟看着手上那张被自己揉成纸团的纸不合时宜地想,他走过很多很多路,看过很多的人,大概就是在尽头能觅得费渡这个人吧。


  所以,他们谁都不是谁的柔美烟波蓝或是那炽热炽烈的光。


  他们分明是彼此眼中的追求。


  不止是炽热炽烈,还应赤诚炽热。就如林延雨在走出审讯室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蓝鲸一生都在追求怎么才能拥抱烟波蓝。”


        这次就换烟波蓝去拥抱蓝鲸吧。


  


  *


  谢谢能看到这的你。


  想写这篇的契机是无意的接触和了解到这一群人,最近通过查了文献以后又更近一步的知道,抑郁症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病症,它不单单是能用“心理疾病”就能概括,相反,它用生理及心理疾病来概括会更加合适。


  我想大多数人了解或知道抑郁症的途径或许是通过网络上不胜枚举的“自残”照片,或是影视剧、作品、新闻中,认为抑郁症是一种很矫情且麻烦的病症。


  但其实得了抑郁症的患者远远要比大家想象的更痛苦。在轻或中度抑郁症时,最明显的一个病症就是是“自杀”,这个念头很多时候都是一闪而过,连患者本人都无法控制住,更别说在这个念头过后就是绵延不绝的情绪与思维能力甚至是行动能力都消散,如果这样没有及时就医或是就错医没有及时用药物控制的话那就会发展成重度抑郁症。


  很多时候重度抑郁症患者的情绪可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们会丧失对周遭的一切乐趣,甚至四肢僵硬的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哭,因为脑袋无意识的反馈给身体害怕的信号,会躲起来。


  而且,接受治疗的过程也很痛苦,我查文献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与重度抑郁症抗争成功的人这么一段描述“服用药后,我逐渐出现严重的副作用:头疼、头晕、内热、震颤,等等。记得震颤最严重的时候,我手抖得无法用筷子把饭菜吃到嘴里,喉咙无法发声,说话像低吟,一天里说不了几句话,双腿发软。”


  因此,抑郁症更多的,其实是自己跟自己心里和身体的博弈。


  当发现自己有抑郁症前兆的时候还是需要尽快就医,尽管很多抑郁症其实都非常非常轻微,自己就能解决,但就医会给予自己更多的保障。毕竟“绝望到想死”和“绝望到连死都不想”还是不一样的吧。


  与抑郁症抗争的每一个人都很勇敢,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因为网上一些对抑郁症错误的了解而错怪它,能更多的包容与体谅它。如果身边恰巧碰到这样的情况的话能陪伴大于说教,因为抑郁症患者不需要什么夸夸其谈的“谈心”节目,他们更多只需要陪伴就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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