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殊

让我康康怎么个事儿

【一律24h/13:30】步晚

德卡玛的初冬来自于十一月末的一场雪。

 

细密的白在下落之初就压了屋外的冬青满身,仿若在某块平淡的画布上点抹怡人的色彩似的,从屋中的落地窗往外看去,这点景色竟意外的不错。


 

这样的日子似乎适合请假在家躲懒,或在这难得的休闲时光里泡杯热腾腾的咖啡。

 

但显然,那些个比当事人还积极,恨不得活在第一线的记者不这么想,今天更是一个比一个像嗑了猫薄荷的猫。

 

——原因无它,只因那位梅兹大学奇迹复活的法学院院长,燕绥之,燕大教授在恢复身份后的第五个月义务接了桩案子。

 

关于某次因曼森家而起的恶性医疗事故。

 

虽然这样的案子年年有,尤其在曼森家被警方里里外外查了个遍后,更是掀起不少类似旧案。

 

但稍微有些嗅觉的记者们都能察觉到,燕绥之少有的几次医疗案件中,似乎都与基因手术有关。

 

由此再动动脑筋稍微联想下曼森家捅出来的篓子和曾经这位院长父母死亡原因的小道消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千丝万缕的牵扯。

 

所以放着这件或许能成为第二天头版的位置不占,不是傻子就是离傻不远了。

 

于是在开庭的这天早上,人们看到一群裹着棉服,肩扛长枪短炮,一脸土匪样的记者们把平时连根鸟毛都见不着的中央广场法庭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却只为了能抢到第一手资料的奇景。

 

不过希望注定落空。

 

谁能想到燕大教授是个喜欢踩点到的人?

 

彼时充当此次猫薄荷一角,离开庭还有几个小时没有早到的燕大教授正窝在湖中别墅,整理自己从遗产管理委员会里拿到的东西。

 

很奇怪,明明平时是个生活挑剔到早餐都只吃卖相好的人,属于自己的物品却少得出奇。

 

算上时常阅读的书与小部件,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两箱半的分量——哦,其中半箱还是写未完案件的仿真纸。

 

这导致打开纸箱,看到里面全是“刑法”“联盟法”之类书籍的顾晏一个没忍住,久违的刻薄出了声:“遗产管理委员会得谢谢你,给他们省了不少力。”

 

“想说磕碜就直说顾同学。”

 

叼过顾晏手上一颗洗好的野莓的燕绥之,抬着玻璃杯喝了口水才悠悠道:“除了捐孤儿院的那些钱,最值钱的资产就是我那房子了……过去点,这位当摆设大律师。”

 

燕绥之推推背靠桌子的顾晏,从背后抽了张消毒纸巾,似笑非笑地接刚刚的话:“让人搬房子会不会太为难人了?”

 

“如果你指的是那个快被杂草埋了的家的话。”

 

顾晏说着接过燕绥之的手和纸巾三下五除二将上面的灰擦干净,语气有点咸。

 

“那好像确实没什么要的必要。”

 

“你怎么和遗产管理委员会的那些人一样。”

 

燕绥之伸手在空中划了两下,弯起了眼睛:“我去搬这两箱东西的时候事务官提醒我,如果要回去住的话最好请人打扫打扫我那些植物,听说周围住户在晚上路过我那时不止一次的以为闹鬼了……你那什么表情?”

 

“觉得你的事务官非常明智。”顾晏指节叩叩桌面:“你种的植物确实都挺不幸。”

 

要么被浇死要么被干死,不是不幸是什么。

 

“那你就笑我?”燕绥之不轻不重踢了踢顾晏的腿,眯眼扬了下头:“别不承认,我看你嘴角弯起来了,顾同学。”

 

某位老师没点训人该有的样子,说着倒是自己先笑了起来。

 

“唉……其实当时我也这么想,所以拒绝了事务官要帮我请人的打算,我近期没打算住那,还有嘛。”

 

他看着顾晏,开口就掐了把薄荷叶:“我说我家养了只会变成人形的薄荷,同属草本应该不会把我的花浇死。”

 

看着对方以肉眼可见绿下来的脸色又熟练地在叶子上捋了两把。

 

“开玩笑的。”

 

他弯起好看的眼睛,眼角的小痣因这个动作扬起,随着比划在顾晏面前的手微动。

 

“我说我家里有一个更珍贵的不动产了,那么大一个,不出意外的话他是下半辈子的归宿。”

 

“怎么样?这位不动产先生?”

 

燕绥之的眼角眉梢被窗外晕来的初阳染成暖黄,抖落枝头的细雪都是暖的。

 

“嗯。”

 

顾晏这么答,没打破朝雪与初阳在此刻的交融。

 

作为一天的开端,这般景色真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收拾完所有东西,等顾晏抱起一摞书朝楼上走后,燕绥之突然想起什么,顿了下。

 

“怎么?”走到台阶转角的顾晏顺着燕绥之目光看向楼下没拿上来的一摞书问。

 

“少了一本书。”燕绥之想了想,拉开漂浮在前面写着今天听审案件的卷宗,又摇摇头放了下来,笑了。

 

“算了,在的话也要被我放在书架上落灰。”

 

但顾晏却随手把书放到台阶上,依旧问:“什么样的书?”

 

“《诗经》”说出来燕绥之倒自己先笑了下,觉得这么做多少有些小题大做的意味,于是安慰道:“旧历时期的书,不在了就不在了吧。”

 

他看到顾晏轻抿了下嘴。

 

“唉,别人听我这么说都会先问为什么我会有那么久以前的书。怎么你就不一样?”燕绥之松松靠着楼梯铁栏抬了下下巴:顾大律师。”

 

声音似乎因才起床没多久的缘故,懒懒散散拖了个度,看着同样靠在自己对面的顾晏沉默了半晌又好笑道:“我——”

 

“嗯。喜欢你才问。”

 

顾晏倾身啄了下燕绥之的眼皮,看着他在暖光下的脸。

 

“而且”他转头又亲了下燕绥之的嘴角:“很重要的东西光笑没有用,要跟我说。”

 

燕绥之觉得这人大概真是薄荷成精了。

 

“你怎么老这样啊。”他无奈地笑了声,把顾晏轻轻搭在腰侧的手拿自己到眼睛上闷声道:“太招人了。”

 

恐怕连新雪落在枝头上气力都比顾晏挠人的力气重上几分的。

 

于是在顾晏摆完书关上书房门时,先他一步的燕绥之忽然从台阶上回头,主动提起了那本书:“那是我父母从结婚时就放在书柜的东西。”

 

他站在台阶上略微扬头,嘴角擒了抹笑,越发觉得,好像跟顾晏说起自己那些事是一个还算开心的过程。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我父母的职业明明与这本书的内容毫不相干,但他们好像还是遗传到了长辈的那种书香气。”

 

浪漫又温和。

 

像是在某个懒洋洋的午后翻开一本纸印旧书,看阳光与微尘扬在书页上,总是充满细水长流的温情,顾晏看着楼梯间的燕绥之没说话,觉得他大概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身上也遗传了他父母这样的气质。

 

“那是我祖父母一直收藏的旧书,等我父母结婚,就随着他们搬到了我以前的家。”

 

燕绥之看着窗外温和地弯起了眼睛:“他们喜欢无所事事的时候就把书翻出来念给我听,等我被他们烦得受不了就一人说某只诗的上半句,另一个人对下半阙。似乎这样消磨掉大半时间。”

 

有时也会在屋里,一个在沙发上翻着资料,一个在客厅的酒架前挑选成熟的金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但更多时候应该会在对着花园的窗台前,故意说给楼下那小傻子听。

 

很奇怪的,明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触过那两位,顾晏却觉得已经认识他们认识了好久好久,久到燕绥之只要一提起,他就能立马想象到画面。

 

“我有一次在花园角落写生,被迫听他们靠在窗户边就这么念了一个下午的诗。但最后结果好像还算不错。”

 

燕绥之看着顾晏:“我居然从某只诗里听到我的名字。”

 

说着,他垂头用好听的声音念了两句:“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

 

“嘉宾式燕绥之。”

 

独属于顾晏的低沉声音在室内响起,令燕绥之诧挑了下眉,目光透过自一开始就没收起来过的庭审资料上投去。

 

“我以为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人会读这种蹩脚文字了。”燕绥之笑着说。

 

“无意读到过……而且也不蹩脚,我很喜欢。”

 

顾晏抬手将燕绥之落至眼前的几缕发丝撩到头顶,长臂一伸,越俎代庖地关掉了漂浮在燕绥之面前的屏幕,不咸不淡道。

 

“两页纸,从昨天看到今早也能背了。”

 

“开学第一课,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对辩方被告负责。”燕绥之任从衣架上拿了围巾的顾晏推着自己后背下楼,半真不假地道。

 

“我发现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顾同学,不是刚开始那会儿为薄荷精这个称呼计较半天都小心眼学生了?”

 

说话实在很欠打,站在玄关低头给燕绥之系围巾的顾晏默不作声地瘫了脸,就在燕绥之以为他不会说话时突然道。

 

“不一样。”顾晏忽然沉声说。

 

“之前是久别重逢。”

 

把围巾最后一下系紧,将燕绥之轻推到了门前。

 

“但你现在也是我的不动产了。”

 

“而且这次的医疗案跟几年前的完全不一样。”顾晏顺着半抱的姿势从后吻了燕绥之的肩胛骨。

 

“所以不用担心,连运气都站在你这边。”

 

面前大门也被推开。

 

“再不济,你身后还有我。”

 

啊,连化雪的温度都是暖的了,燕绥之想,真是太好了。

 

遇见顾晏真是太好了。

 

.

厄玛历✕✕年11月29日下午五点三十九分,由曼森家族而起的一桩重大恶性医疗案件以燕绥之所在的被告一方获得公证判决当庭结案。

 

而那位话题中心的年轻院长正轻车熟路地躲过大厅外左右夹击的记者,待一丝头发没乱地从后门走出去时,中央广场上空的落日已经沉了大半。

 

不得不说,德卡玛中央广场能成为各星球近年来最热门景点之一并不仅仅只靠吹嘘。

 

此刻残阳下未化的雪丝丝点在常青树枝叶间,仿佛能把落地的白鸽尾都点成萤火的流光,让它裹挟上天空星辰的样子。

 

燕绥之在广场中央站定,单手调出通讯屏准备问那个答应庭审后来接他的人在哪儿。

 

刚动作,他就似有所感地朝前看到了一个人。

 

一向站着就很好看,今天居然少有的包了一束好看的云草,左手拿着一本书。

 

随着走近,燕绥之看清书封上印的字,不自觉勾了下唇角:“我说这本书应该是更我学校办公室的书归置到一起的,怎么会平白无故消失。”

 

他把手放进风衣口袋扬扬头:“顾大律师还有藏别人书的爱好?”

 

“之前遗产委员会来归置你的东西,我那天恰好在。”

 

他把那本封面已经被磨了角的书放到燕绥之手里,少有地解释了一句:“一只都在书房,只是太忙你没来得及看到。本来打算给你的,但后来又想让你自己发现。”

 

“啊,那今天又怎么良心发现了,大律师?”燕绥之接过书揶揄。

 

“因为这本书好像对你来说非常重要。”

 

顾晏看着自己还搭在书页上的手指,顿了好久,才终于道:“之前因为我的……私心,翻到你名字的那首诗后就向遗产管理会要了过去。后来你回来了,我就想,让它在我这多留一会儿也是好的。”

 

“但今天我突然觉得这样其实很自私。”顾晏伸手轻轻抱住了燕绥之:“这本书属于你父母,他们希望你像诗一样美好又平安顺遂,所以我想还是给你。”

 

燕绥之听着顾晏的话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突然抱着顾晏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没有什么伟大志向和特别好的脾气,现在看看这不长不短的前半辈子好像对自己也很随意,就算遇上顾晏后,他好像也想象不出顾晏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收起这本旧书,现在又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顾晏突然听到燕绥之埋在自己肩窝说了这么一句,只低声说了句“不是”,然后静静地等待那人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如果你在我出事后才醒的那几天看到我,一定是一张厌世脸。”燕绥之说到这大约笑了下,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是在故意博取顾晏同情,寻求什么般用手勾住顾晏指腹,声音都点闷。

 

“我大概跟中央广场有什么说不清的缘分,要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能那么刚刚好?”

 

因暗潮汹涌的浪波阴差阳错的把他带到了顾晏身边,又因与此相关的案件,让他们来到这。

 

简直是恰好的完美无比,只是出场的人物数量不同。

 

“那我得谢谢你一醒过来就在这。”顾晏低头轻轻碰了下燕绥之头顶:“”

 

“上一年初冬我在这个广场上觉得这鬼天气适合打家劫舍给人送终,但现在好像不这样了,我现在挺想说一句话。”

 

燕绥之抬起头看顾晏:“抱歉,我好像让你就等了。还有……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本书也可以是属于我们俩的。”

 

他当然知道顾晏从来不需要什么安慰的话,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抱抱他。

 

毕竟这是爱人间独有的权利。

 

像顾晏没错抱住他那样,什么都不用说就足以慰藉人了。

 

“没有,是我该庆幸。”好久,顾晏才低声道:“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晚,你也没有需要的必要,但”

 

他吻了燕绥之的耳廓:“欢迎回来。”

 

欢迎……从凛冬回到人间。

 

中央广场的晚钟响彻天空。

 

黄昏随了薄云而消散,树梢的金融进细雪,唯有白鸽尾羽所稍的浅金却依旧闪烁。

 

岁月的锥心啄骨拉着人不断走过钟表二十四格刻度,有人停留在初晨那葳蕤的光芒中不动分毫,也有人挨过了黎明与朝阳,步入了暖阳点燃羽尾的晚霞,找到一身归宿之地。

 

初冬早晨益去打家劫舍给人送终。

 

傍晚益与爱人来个恰到好处的吻。

 

晚霞不如朝霞亮,但鎏金的云草可以。

 

 

 

.

 

云草在原文代表着希望。

 

虽然现实里没有云草,但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它超级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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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英文来自德雷顿《爱之永诀》

 

康康我在薄荷精家拍到了什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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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里的英文是《答案在风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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