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殊

【残次品陆必行5.29生贺24h/15：30】逆向晚星

谢谢裳裳老师跟我换时间！！！救我狗命！呜呜呜呜呜给劳斯磕头！

　　*

　　

　　再次醒来，他们拥有了曾经未拥有过的一切。

　　外间似乎正是夕阳西下的落日时刻，却又与之相差很远。

　　蛰伏在道路两旁的麻雀腾空飞起，只见远处那朝地平线落去的残阳又缓缓向上升起了。

　　位于沃托中央公园上的巨钟分针随着逆转的秒针缓缓向后挪了一格。

　　15：59分。

　　梧桐落叶向上浮去，又稳粘到了枝干上。

　　一切都在向后倒退般。

　　只有中央住宅区的某一扇窗帘被人掀起，很快，浅灰色的窗帘落下，轻轻将再次明亮起来的光揽到了窗外。

　　“除了我们，没人再能察觉到外面的异常。”

　　收回探向窗外的脑袋，陆必行顺手扯了扯宽大的连体睡衣下摆，近乎笃定地对通讯那头的林静恒道：“虽然我很喜欢这次短暂停住下来的时间点，但如果系统再不启动应急电源的话，我们恐怕会成为史上第一对因‘返老还童’而留在平行时空的倒霉蛋。”

　　说完，还自娱自乐的捏着头顶兜帽上那只硕大的鸭子嘴，朝林静恒摇头晃脑：“我连第八星系日报会怎写都想清楚了‘第八星系统帅携其倒霉伴侣双双殉情’你觉得怎么样？”

　　说的是十分惊世骇俗。

　　倘若有熟悉其二人的看到此刻场景，一定会惊讶早晨还仪表堂堂的陆总长，居然缩水成了短胳膊短腿的幼年版，虽然自认为十分潇洒的一撑手，跳下了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很高大的沙发，连在小黄鸭连体衣两边的翅膀随其动作晃了几下，作风十分不给总长面子。

　　变成少年模样的林静恒看着这一幕动了动嘴角，转头憋出一句。

　　“……不怎样。”

　　他抱着手，掀起一个讥讽的笑：“如果能让湛卢那条蠢蛇把嗑瓜子的智商分一点在不比针尖大多少的脑子里，我会感到更开心点。”

　　——前提是此刻窗外的落日没有往反方向升起来，头顶运转的行星也没有逆时针转的话。

　　第八星系的重建与多年战备走向和平年代后的经济恢复，要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很多。尤其今年开春，决定逐步对外开放要塞，与各联盟建立经济往来后，忙碌的陆总长越发无所事事。

　　从招猫逗狗，阻碍统帅日常巡航，到公然迟到早退不一而足。

　　甚至还捣鼓出了一个能使时空重叠的简易量子装置——可惜是个缺胳膊少腿的半吊子货。在今早不小心掉地上，被路过的黄金蟒压个正着后，连着站在附近的两人带一蛇，还有听到动静前来“救驾”的湛卢，一股脑地拽进了此间平行世界，然后“嘎嘣”一声，在林将军逐渐黑如碳的面色下彻底歇了火——没电了。

　　无法，等终于弄清这个世界的时间，对闯入者的他们来说竟然在逆向流淌时，伫立在两人那个放满合照的陈列柜，以及其上摆放着无数的“新科技发明奖”及“单军作战一等奖”，这明显不是出于一个人风格的奖杯就显得异常显眼。

　　这竟然是那个存在于陆信口中，从小便陪伴在彼此身旁的平行时空。

　　而快于他们时间线的时空正在已察觉不到的光速飞速倒退，身旁长身玉立的青年渐渐缩小成少年的模样，再睁眼，林静恒便站在了这个对他来说，曾魂牵梦绕过的家。

　　“想什么呢，对着弟弟还冷笑。”

　　思绪被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牵扯回神，不待看清来人，林静恒手上便一重，被一个纸箱砸进了怀里，上方堆叠起的零件滚的丁玲桄榔一串响。

　　陆信捏起把锤子，弯腰将手里的螺丝钉钉进与二楼连接的那个滑梯上，头也不抬地道：“瞧你对必行笑的那样，你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说罢抬头揶揄道：“又嫉妒他了？”

　　林静恒：“......”

　　低头看了看现在短胳膊短腿的陆必行，林静恒实在想不到一个还不到他腰搞的小孩有什么地方值得让他嫉妒。

　　他顺手给想要起身的陆信递了颗螺丝，莫名其妙道：“我有什么好羡慕他的？”

　　“哟。不是前几天羡慕弟弟有新睡衣的冷脸小孩了？”陆信显然对少年主动递东西给他的举动弄的一愣，笑着撇眼：“这还不叫嫉妒？无事不登三宝殿，干嘛那么殷勤给我递东西？是谁以前打死也不穿的？”

　　“......”糟心地看了眼陆必行身上那只蠢的犯傻的小黄鸭，林静恒头疼捏了捏眉心，想起了陆信从前是给他买过连体睡衣，而曾经在婚礼中听过老元帅们八卦的陆必行显然也想起了这一遭，端着他现在矮，别人不可以低头瞧不见他在旁边笑成了一团。

　　“看到没，必行都笑你了，能不能有点哥哥的样子……来，老爸抱抱，我们不理这个幼稚鬼。”陆信说着也笑起来，扔来手上的东西，一把将陆必行抄着胳膊抱到肩上，“你哥他还嫌你这身衣服不好看......湛卢，你说说到底好不好看。”

　　不知和原时间线的湛卢达成了什么协议，现在家庭管理功能更实用的湛卢化成机械臂，捧着已经变成一只蛋的蛇，从墙里伸出来搭腔：“非常时髦，先生。”

　　虽说面前这两人都喜欢逮着空挡揶揄人，但这样“双管齐下”的方式总归不属于林统帅能够应付过来的能力范畴，竟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陆信在玄关扭头看向来没什么好话的倒霉儿子，不知是不是逆光的缘故，他总觉得对方才张开的眉眼里像换了个人似的，抱着陆必行走到到门口顺口好奇了一句到：“你今天怎么那么反常？”

　　往常这么要挤兑他，不得冷着脸嘲讽回来。

　　然而这话才说完，陆信又不知从哪个记忆的犄角旮旯翻出某次跟古纳斯闲聊时，提到现在的男孩一到叛逆期就喜欢耍酷，想想这小子上星期带着陆必行去学校把训练用的初代机甲给拆了，认为儿子到叛逆期，就更要做一个开明的好老爸的陆信回头嘱咐：“最近有事短时间应该不能回来，你们俩在家里安生点听到没。”

　　说完，陆信特地朝林静恒点点手指：“上学别打架，上次伍尔夫跟我告状，现在军队里谁还不知道你们俩把机甲给拆了，还把老郑他儿子揍了一顿的事。能给老爸留点最后的颜面不，前几天还说要做联盟未来的将领，就给我搞了这个大事。”

　　林静恒就算当初在联盟最声名狼藉的时刻，也没几个人能真正教训他的人，除了后来陆信旧部借着长辈名义挤兑了他几次，还被林静恒后面一个不落的还回去了以外，这还是陆必行第一次看到有人能理直气壮教训这位第八星系统帅的样子，一时不知从哪儿生出几分陌生的新奇来。

　　津津有味地坐在陆信肩膀上看了半晌，陆必行才忙着伸手揽住陆信的脖子给自家将军正名：“林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厉害，以后肯定是联盟最厉害的将军。”

　　“是吧。”陆必行说完，好整以暇地弯起那双眼睛，十分顺口的喊林静恒：“哥——”

　　“行行行，这个家就我地位最低。”

　　陆信有些哭笑不得地弯腰放下陆必行，拍着儿子毛茸茸道：“老爸要去工作的时候有什么事就麻烦你哥。”然后又挑起眉眼看像站在一旁的林静恒，张开手臂道：“要好几个月不见，咱们最后来个属于家庭间温暖的抱抱？”

　　因时光逆流而溢进门缝的光将男人眼睛照亮，从一晃神便来到这间屋子的两人，这才发现陆信从一开始便戴着双白色手套，手里弯着联盟统一的湛蓝色制服。似乎是因着突发事件需要急匆匆出门，但却又因为原本在这里的陆必行把滑梯弄坏了，才又从中途折回修理。

　　见眼前的男人单手拎起外套甩在肩上，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陆必行想起什么似的，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摆，慌里慌张地开口说：“那个......”

　　——能不能再牵一下我的手？

　　可惜话音未落，连接在他和林静恒之间许久没出声的量子仪发出“滴——”一声轻响，大断了原本将要出口的话。

　　“检测到中央备用电源，预计六十秒后启动返航程序......”

　　“59、58……”

　　陆必行：“……”

　　他觉得这缺心眼儿的破烂玩意儿是诚心来捣乱的。

　　被这么一乱，酝酿的再好的情绪也彻底消散在催命一般的倒数声中，原本被折叠到他们空间的平行世界在混乱的乱流中裂开一条条长方形裂缝，分割着原本色彩明艳的世界。

　　感受到附着在平行空间上的两人的精神力正渐渐远离原本的身体，陆必行下意识握住林静恒的手，这才发现林静恒的手居然有些不合时宜的凉。他抬眼看了站在原地的林静恒一眼，有些担忧地轻轻叫了他一声：“静恒？”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片刻的静默，林静恒开口问：“如果明一件事做了会粉身碎骨，你还会做吗？”

　　“嗯？”陆信听到似乎意外了一下，但还是笑着摇头道：“当然会。”

　　微微抿了下颜色浅淡的薄唇，林静恒用浅灰色的眸子看向对方：“即便知道结局不近人意？”

　　“会。”陆信有些失笑，但想了想，还是看着林静恒的眼睛认真回答道：“因为老爸永远都会是联盟的将军，维护联盟安全，不放弃大多数人的生命。很多走到那一步的前辈，就算被淹没在了浩瀚无边的历史里，但他们一定会被星辰记得。”

　　他浅浅笑了一下：“我也是。”

　　“……1、0空间能量崩溃。”

　　眼前的空间瞬间凝结着空气，坍缩成一个不大的黑点，在最后一刻将两人撞出，弹到阳台上摆放的可塑软椅上，陆必行箍着林静恒的要抬头，就看到对方眼底还没彻底消散下去的笑意。

　　所以，他居然是因为陆信最后一句话笑了吗？

　　陆必行感受着对方在胸腔中有力的心跳与散在耳边的呼吸，才终于在见到陆信后，强制镇定下来的情绪中，后知后觉品味出那些晚来的、喷涌而出的思绪。

　　原来他并非不是不在意、不渴望。

　　他把脸埋在林静恒脖颈里想，其实只是“未曾拥有，不知其味”而已。现在体会过，他便也理所当然知道林静恒刚刚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人们理解的疼痛，也只有尝过后才会蚀骨灼心，难以忘怀的被刻入那做名为“时光”的墓碑中。而所为的未曾拥有、未尝得到，比此，就不能算是时光的一部分。

　　人们永远在未来，感受曾经的疼痛。

　　林静恒和陆必行遑论是谁，都太了解它是什么感受。

　　时光像缝合布偶的长针，如果没有才开始的牵肠挂肚、锥心椎骨，怎么会有后来的“完好如初”。

　　林静恒是为了一个答案吗？

　　恐怕并不是。身为前功勋卓著的联盟林上将，就算在最声名狼藉的时候也依旧保护着沃托，因为那是他客舍不掉的“家”，在最纠结的时候，他恐怕也无数次想过自己问的那两个问题。

　　但不论怎样，联盟上将也好，第八星系的统帅也好，林静恒始终是那个在入学申请中，写下“他愿逆流而上”的人。

　　他还是在疼痛与仇恨中，学会了有关陆信的所有逆流而上。

　　他们就是星河本身。

　　……

　　两人进入平行空间时已是傍晚，此刻远方的灯火早已亮起，映着星空中交错发光的星辰。

　　

　　林静恒闭眼在坐没坐相的软椅上休息了片刻，嘴唇一凉，被先前出去切了水果又进来的青年塞进了一块甜滋滋的水果，在他皱眉前，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

　　青年略带笑意地从身后揽住他，下巴垫在他肩上笑道：“湛卢种出来的白桃，可怜可怜他吧，天天都要被你怼。”

　　林静恒闭着眼睛冷哼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在自己锁骨乱啃的陆必行，开口：“那个倒霉催的量子仪你下次再敢拿出来，就让湛卢那只蠢蛇把它当瓜子磕了。”

　　“先生不用担心，陆校长只是做一次来满足好奇心，当仪器启动过一次后，变会自动销毁。”

　　陆必行猛的抬头。

　　看着从墙上伸出一直机械手臂解释的湛卢，大有你怎么敢背叛盟友的气势。

　　“哦。”扫描到陆必行的目光，湛卢塌下竖起的指头，委委屈屈地垂在墙上辩解，“先生刚刚命令我如果不说实话，就要把爆米花赶出家，顺便把我当盆景种了。哈哈哈哈哈。”然后在林静恒爆起赶人前揪着那条团成饼的胖蛇，“噌”一声，蹭出了门外。

　　面对朝自己挑眉的林静恒，陆必行：“……”

　　叛徒！！陆必行心里悲愤的想，湛卢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不待林静恒说话，陆必行边“嗷”一声扑到对方身上，把林静恒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闪去，又在下一秒抓住陆必行手腕，陆必行干脆像秤砣一样往林静恒身上一挂，柔软的胶体受力向上包过，将二人团成了一团卖相相当不文雅的年糕。

　　“嘶……起开。”林静恒被陆必行撞上来的头磕的头疼，抬手，撑着对方的肩膀扒拉了一下。

　　“不要。”陆必行埋在林静恒颈窝，哼哼唧唧地撒娇：“报告，我要控诉湛卢谎报实情，我只是想调试好了给你一个惊喜而已。嗯......虽然中途出现了点意外，但是能叠进那个平行空间也很出乎我的意料。”

　　林静恒一下一下捏着对方的后颈：“嗯，没说你。”

　　“这个时候你应该向你的先生献上一吻，并且夸赞他虽然中途出现了很多意外，但结局还不错。某位厚脸皮的总长不满的控诉自家将军，龇牙咧嘴的咬住对方锁骨上的那一层薄肉才直起身。

　　林将军自有林将军的打算，他一侧头，问忽然沉默下来的陆必行：“在想什么？”

　　“想如果我果今后每个人都能拥有一台量子仪，去往任何想去往的平行时空会怎么样。

　　陆必行伸长腿，双手从后撑住身子道：“既然我们进入的那个平行时空对我们而言会逆向而行，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这个技术成熟的某天，我们能不停回溯，去与我们相似的平行时空，补足可能一生都没能完成的遗憾。”

　　陆必行将右手升向天空，仰头用张开的拇指缝拢住远方的星辰，扭头，弯起眼睛对林静恒道：“到时候人类又会像沉溺在伊甸园里那样，宁愿看上百次的星辰逆回，也不宁愿再踏入现实一步吗？”

　　“得偿所愿一次，就已经足够好运了。”

　　不论是今天毫无防备的少年期望，还是别的什么。

　　林静恒伸手将陆必行的手拢住。

　　“趋利避害，是人类发展至今都无法克服的通病。但当人类历史每翻过一页新的篇章，无一不是一个又一个醒世的人堆积而成的，而灭亡的历史，却又恰恰埋葬了一群安乐的醉死梦死的人。”

　　他像知道陆必行想什么似的，略一倾身，便用手盖住青年的眼睛。凑上去，吻了一下他。

　　“所以我不会，因为我有你。。”

　　好幸运，因为我们都残缺不全，所以才能有足够的好运补足彼此。

　　像离别啊、爱啊、还有那些能宣之于口、不能宣之于口的痛。因为曾经有这样那样的缺口，所以将它交付给另一个人手上时才显得如此郑重。

　　他想，对于逆向飞行的晚星，从来便只有面前这一个而已。

　　陆必行惊讶于林静恒有一天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转头望去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迎着屋里与屋外的灯火的，从未有过的温柔。

　　于是在初夏的晚风里，他们迎着头顶的星辰，亲吻了彼此的灵魂。

　　直到将一切美好装进逆向行来的晚星，直到将一切未来交给灵魂的终点。

　　于是晚星在逆向而行。

　　也在风中向前奔跑。